《智齒》2021

鄭保瑞《智齒》上映一周，大陸上映無期，大局已定，可以討論一下。要稱讚，我大概可以替它找三大理由：這是鄭保瑞北上多年後回歸之作；二，電影耗資八千萬元（IMDB資料說預算是1600萬美元，即1.28億港元！），單睇製作已值回票價；三，林家棟演出甚佳。其實我可以再寫三十個理由，但都是違心之言。

因為我厭惡這齣作品，不因為它血腥，而是因為它虛偽，並不誠實。

《智齒》改編自中國犯罪作家雷米中篇小說，故事寫23歲的任凱（李淳飾）剛加入警隊，跟有老幹探斬哥（林家棟）追查姦殺案，途中遇上古惑女王桃（劉雅瑟）。斬哥相信追查人渣，必要經過人渣，於是對王桃使出殘酷手段，以取線索。所謂智齒，是指任凱的智慧齒發作，藉他的這段經歷，寫他目睹社會陰暗面，然後成長（脫掉智慧齒）。被編劇歐健兒（寫過《大隻佬》）、岑君茜改編，鄭保瑞執導的電影版中，斬哥一遇王桃就拳打腳踢，用腳蹬她肚子，迫她出賣黑社會，然後將她交給幫派處置，於是她再被眾男虐等，由近一樓高度直接撻落地面，以餿水照頭淋，被五六個男人追斬圍政，然後再被片中兇手禁錮、強姦。以上數下來的虐待招式，只有數少了，沒有誇張，而在鄭大導演的鏡頭下，雖然未至於去到七十年代剝削片般，對她極其凌辱，但也仿如八十年代港片對女星的處理，極其享受由她身體痛苦中搾取官能快感。拍攝這些場面，導演都盡可能「寫實」，甚至放大，不作任何藝術處理（例如只拍旁人反應）。

我可不是「XX主義者」，以上不是我厭惡它的原因。以戲論戲，若電影工作者能給予我充足的創作理由，我張開雙臂，願意被你說服，但以上一段段內容，尋根問底，根本言不成理。斬哥一開始追王桃九條街，原來是因為王桃在一次交通意外中把他妻子撞得半身不遂，生不如死，也不能自理。因為王桃當時服食了藥物，危險駕駛，結果進了監牢受刑，電影描寫的斬哥，一遇王桃就發狂，身為警員在不斷追逐下，竟然拔槍，幾乎要在街上將王桃處決，但她可是服了刑，受了法律的制裁，而且，怎麼說那都是一場意外，王桃不是Hit and Run，也不是像1983年丘達成案，撞死警察時不剎車，將他拖行了幾十米，監生將其折磨至死。

王桃在底層出身，她不但不是這樣，重遇斬哥，一直被斬，她還心存內疚，一邊被虐，一邊嗌着：「怎樣你才可以原諒我？」這電影本來主角份屬任凱（這故事主旨可是要寫他的成長啊），卻在電影的角度上認同了施暴者斬哥。OK我知道斬哥也值得同情，按照常理，兇徒出獄，繼續殺人，才會惹起主角正義之心，他認為自己該為民除害。還有一種寫法，就是電影譴責法律制度，原來法律下窮人含忍（韋家輝式八十年代寫法），有錢人打橫來行，這樣扭曲的社會下，好人的價值觀被扭曲，開始變得暴戾，想替天行道，以自己的價值觀凌駕法律之上。美漫世界的壞蛋，滿口歪理，是一種價值觀扭曲的Vigilante（義俠），心態也往往如此。假使心中的基本正義沒法伸張，人變得偏激，憎恨這世界，反而合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