膽小鬼遊戲
因為714晚飯後就離開了沙田,沒想到晚上會發生新城市那麼嚴重的衝突,沒有在現場觀察。721我知一定會再有激烈衝突,選五點才參與遊行,晚上一直留了在中環。中環氣氛緊張,由於戰線很長,滑著手機,也沒有人知道警察在那裡。
氣氛驚恐,群眾坐在置地門前,令我想起了2014年928晚上剛好到了銅鑼灣,目睹佔路,大家在唱《海闊天空》和《無盡》,等待未知幾時到來的防暴警,只是今晚氣氛緊張得多,沿途沒歌聲。後來才聽說了前線在上環跟警方衝突。前線死不肯退,中環的示威者勸說大家一同上前,即使不衝,也可救人。
大家步行到恆生銀行總行前,這天晚上參與者又有所不同,沿途不見記者(大概都在前線),有持花的師奶(聽說是想站在示威者與警方中間)、有䵧好頭盔的教牧(好想跟他們聊聊,但後來失散了)。群眾大都是少年,有肉未長齊的中學生、負責物資的看來較壯,是大學生。全身包滿保鮮紙、頭戴頭盔、眼罩,連背囊都包好黑垃圾袋的女孩很多。
街頭上充滿未知恐懼,恆生上時有途人經過,拍張照片,都會被年輕人大罵。坐了一陣,有哨兵回報,前線同意1125全人類撤退,後來看錄影片段才知道除了催淚彈,還射了36發子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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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在中環,就知道元朗的無差別打人事件。直至回家看直播片段,才感受到那種恐怖。然後一次又一次問自己,若我在場,會做甚麼?我做得到回去救人嗎?我應還手嗎?學了十幾年的東西能用上嗎?日後去遊行要先帶點傢伙嗎?若身邊有朋友我有信心保護他嗎?
其實我都沒有答案。
不到一星期前,重看了半齣“Winter on Fire”,一齣紀錄烏克蘭革命的紀錄片。我本來忘記了它最後是怎取得勝利,由中間開始觀看,馬上就看到管治不了的政府,使出了編制以外的「特殊部隊」:Titushky
,一種沒有制服沒有身份沒有編號,專做Dirty Job的僱傭兵,「他們可以做警察不能做的事。」烏克蘭最終死了過百人,才取得慘痛的勝利。鍾偉樂不早前才寫過,南韓在八九十年代抗爭歲月中,也曾出現這樣的「有牌流氓」:十分殘暴,專對付示威者的「白骨團」。
2014年928爆發傘運,迅速擴散到銅鑼灣及旺角。10月3日,由新界大量黑社會份子湧到旺角佔領區,見人就打。我還記得聽到消息後,跟很多人趕往守護,聽到身旁一個阿叔說:「嚟咗好多人,新界阿仔仔call馬嘛。」
博弈論中,有談到「贍小鬼遊戲」,在一場「對撞賽車遊戲」中,挑戰的雙方,在一定距離下,兩架對頭車擺好位置,然後全速前進。在兩車相撞之前,誰先扭軚避開就輸,旁觀的都是車手友人及女伴,輸掉了今後就像失掉了雄獅的鬃毛,失去領導地位。其中有一必勝玩法,就是車手在開車前將軚盤拆走,然後丟到車外。那是抱必死之心,「我要攬炒」,一般對手都會馬上投降。
將速龍小隊的號碼拆去,樣貌遮去,在一定程度上已是丟掉軚盤,不理後果(警隊本身有很多規範,示威者遮面則沒有犯法)。但連速龍都搞不定,威權政府在開放社會下無計可施,唯有用黑道(更傳出用南亞刀手,是再犀利的恫嚇)。韓國的運動沒有因此卻步,烏克蘭也沒有。
這一刻的香港有著開放社會及科技上的便利,現場有直播,有無數鏡頭,黑幫打人當晚數人馬上被起底。我們要有時勢凶險的心理準備。但恐怖分子本來就是想給你帶來恐懼,日子照過,遊行照去,他們就沒有法子。
721氣氛那麼緊張,地鐵站內還是有不少和理非,派(數之不盡的)地票、派不同顏色T恤,半夜有車義載接仔。每個人都會找到他的位置。
烏克蘭運動最後成功了,代價很大,死了過百人。最後雙方搏弈,有「示威者代表」要跟政府談判,作出妥協。示威群眾卻不答應,並提出早晨前若政府不答應要求,將會全力攻入政府總部。
搏弈就是攬炒,再加上比對方堅持,無盡的決心。我們這輛對撞賽車毋須全速前進,這車速度不快,讓更多人上車,但持續向前,而軚盤早已鎖上了,看看你跟幾百萬人的民意、文明大車對撞,誰會被推下懸崖?《飢餓遊戲》說And if we burn, you burn with us;《奇異博士》戰力不及Dormanmu,不惜一次又一次被它殺死,引它入局永囚監牢(loop):But I can lose. Again and again. Abd again, forever. That makes you my prisioner. 以此跟它Bargain,重新立約。你死纏爛打,對手還是要活命,有一天終會認輸。
黑夜可能很漫長,留下來的朋友,我們已沒退路。日子好好過,如常過,讀好書,看好戲,練好身體,然後每周出來,共同散步。